“从你小小的眼睛里 | 有人说它是典型的日式无病呻吟,也有人说它是「雰囲気&間に頼りすぎ症候群邦画の典型例」。可我觉得,这部电影,或者说它的原作,是赠与在真正的日本“地方田舍”长期生活成长过,甚至一直被开放式地幽禁在哪里的人;或是曾经一度为了虚无缥缈的梦想上京,最终却无可奈何地回到出身地生活的人们的一部白描。共鸣大概就是从此而来。 如若你生活在无数可能性被许诺的时代,生活在绘卷般被缓缓铺陈开的,哪怕空旷得一无所有却从此开始的新世界,你或许难以理解被无形的墙壁囚禁在那个闭塞的世界的他们。对于某个已经完成的世界,又或是某个宁静美好却又凝滞如死水般的世界,假如它将在今早太阳升起之前悄悄开始枯萎,倘若某座晴空树会以每年0.01°的速度徐徐倾圮,又或真空衰变早就已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产生了新的宇宙泡;“短暂”的我们又有谁能注意到,谁又真正在乎呢? |
这是一群后青春时代的青年们的闭塞群像剧,这是他们青春的尾声。
所有的物语都有一个开头,可并非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像样的结尾。
人们总是将青春以盛夏作比,可青春的尾声或许并非夏日终结时那一枚枚打上夜空的花火般轰轰烈烈的大爆炸,
而是渐渐干涸的溪流,逐渐挂上锈斑的自行车链条,亦或是买来却从不曾使用的日记本中早已枯萎的干花。
青春对自身的终结,往往隐秘不宣,语焉不详。
作为日本那些不为世人熟知的乡下闭塞小城的缩影,摄影地的富山仿佛身边随处可见的西条的投影一般。在富山和东京的虚像之间彷徨的他们,一如在西条和东京的虚像之间彷徨的我们。
闭塞感,不只是体现在自己身边现实中随处看见的乡下风景,和取景中的灰度,更是那久久不切镜的摇曳长镜头。
摇曳的镜头里,很多时候我们看不到他们所看的方向,只能透过镜头的晃动看着不知在看着什么、眺望哪里、凝视何时的他们。
“东京”这个词汇,在他们的口中犹如一座图腾。
去了“东京”,也许有一天,不,一定有一天,我就能成为什么人物吧?在东京重复着找工作,打临工,再找工作,彷徨近10年回到故乡的「私」,在车中去拜访「椎名くん」的路上仍在低声喃语,“我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什么人物呢?”
摇曳不安的镜头,在片头的「私」和Satsuki达到他们曾经读书的高中的操场时达到顶点。此时的BGM如同镜头一般是回旋的,苍茫的,就像在上空的冰凉世界中沉默不语,俯瞰众生的神灵。面对着与多年前的自己一样,在此处书写过彼此相似又各不相同的青春的后辈,激昂情绪下一时兴起的大声高呼和问候致意之后,两人有蓦然发现自己竟如同“异乡人”一般,在此处格格不入。青春,此刻还停留在指尖吗?
円光少女被中年大叔断绝援助关系后的那句「じゃ」じゃねえーよ!中的怒气,并非是对失去的金钱和时间的愤懑,而是对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寄托和期待最终落空的愤懑带来的虚无感。
我们看不到他们的心象风景,只看到了他们那偏离本心、杂草丛生的人生;还有那路边的水洼中倒影着的,被反复咏唱的名为东京的海市蜃楼。
这个时代还有人相亲吗?答案或许粘稠又无趣,但是:有的,还不少。在东京一度成为了知名摄影模特的Akane(茜),到了青春所赋予的姿色美貌的黄昏,所思所想也不过是想找个经济安逸稳定的无趣大叔结婚,以保下半生安稳无忧。
在主角们高中时集体跳进泳池里恣意“青春”的那幕,响起的背景音乐却是如此雄壮,苍凉,又温柔,仿佛一曲舒缓却又冰凉悲伤的安魂曲在上苍中盘旋,将所有人的荷尔蒙埋葬在时间长河中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即使不放在漫长的宇宙背景下,只是在短暂又漫长的人生之中,回顾那些青春的瞬间也不过是短暂而渺小的一瞬。而日语中的“瞬き”,“時めき”这样的词语,对于青春很贴切。
在这里,总有一种想把所有的“青春”加上引号写成“‘青春’”的倾向。
到底什么是“青春”?
如果“青春”仅仅意味着过剩荷尔蒙的宣泄,仅仅意味着对幼稚的自我认知的补全;如果青春仅仅意味着用同一种符号去交流,装腔作势地模仿同一种语调去欢闹,冲动盲目地崇拜同一种图腾,追寻同一种幻像,削足适履地用同一种姿态聚在一起相互取暖的话;“青春”的龙卷风刮过之后,它在每个人的心中会残留些什么呢?
他们的青春成为了不知被安葬在何处的一个幻影,成为了永远停留在脑海中的一个记忆的图腾,像一个空荡荡的词语,像经年回响的单调无趣的midi melody。直到有一天,幻影的满月销褪而去,现实的残月蹒跚升起,发现自己身处青春的坟场,注视着它惨白的尸骨。
Transient真的是「儚い」的一个极好对应。
过去或许很开心,胶片上洒满了绮丽的金色华彩;
一直在憧憬未来,脑海里试写过无数的春风得意;
那是一段金色年华。那个人在记忆里闪闪发光。一定会努力成为什么人物。
如此对自己反复默念间,一直注视着这些不愿移开目光,恍然回过神来,是否会发现自己所生活的此处和现在已经杂草丛生,虚无荒凉?
就像「あたし」在黎明的桥上歇斯底里地喊“有人在吗?有谁在吗?谁都可以”的那幕。
不,谁也不在。只有自己在。除了彼此仿佛活在平行宇宙里的俄罗斯人,和连“自己”都不在的远藤。沿着路肩的狭窄直线行走,借一首空灵的歌把那些年的葛藤埋葬。
人们说,追寻至高的幸福的人总是与孤独相伴。何为“幸福”,何为“孤独”。则是由自己决定的。
那就去考驾照吧,哪怕这是唯一发自「あたし」自身想做的事情。
青春没有死去,青春如同干花般枯萎,只剩下大同小异的轮廓,教科书般的拍照姿势,被重复了千万次的腔调。正如那个在众人眼中的憧憬,在记忆中熠熠生辉的「椎名くん」,最后在呆然滚落泪水的Satsuki的眼中所映照出的,不过是一个悄然和Akane的不起眼闺蜜Minami结婚,消散了所有光环和幻影,被抽干了灵魂的无趣已婚男人。看到青春的干花,你会如同Satsuki一般落泪吗?还是像新保一样,在死水般的孤独中,终于从那个囚禁自己的破落闭塞的GameCenter走出,将原付摩托骑到最高档,越过那座桥,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用歌声宣泄撞上南墙时的不甘与困顿?
我们都是此处的异乡人, outsider.
除了往来的私家车、扩散开去的田地和穹顶般覆盖的无聊,这里什么也没有。昨天也同样,今天也一样,未来或许仍是一样。在无数个像这样,不开车凭借自己的双脚走上五公里会迎来异样目光的闭塞地方,今天也一如既往地绝赞无聊中。
没有什么大事件,可见的未来也不会有哈米吉多顿。今年有花火大会,明年还有纳凉祭,后年仍然会有赏花祭;もも焼き和たこ焼き仍然会在孩子们无邪的笑脸中被摆上烤架,家长们仍会抓着他们的手从面前颔首经过。而彷徨在其中的我们,也只不过是又虚长了一岁罢了;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没有失去,除了时间。
今天也一如即往的无聊。未来却仍然一如即往地让人向往。
总有一天我要做到什么,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什么。怀抱着这样想法的我们。
但没有人来迎接我们,也不会有人来迎接我们。
谁也不在场。未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寻找我们,迎接我们。
只有自己在场。过去的金色回忆和模糊憧憬无法成为依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脚。
不用自己的双脚去行走,不用自己的肺去呼吸,终究连回音也无法得到。
东京晴空树取代东京塔成了东京的新象征,典范转移(Paradigm shift)。不同于带着温馨暖色调的东京塔,晴空树那仿佛永不吐露心声的,有着高深莫测神秘色彩的银灰涂装,和那后现代感强烈的造型,与这时不时能透过面纱窥见几分残酷面目的日新月异却又日渐凝滞的现代,以及或许更加残酷的未来时代,或许更般配吧。甚至也可以夸张点放言说这是东漂梦式的东京折叠吧。
人们说东京看不到星星,可是实际去了的东京的人就会知道,其实东京也可以看到星空。并非“除了窗口什么也看不见”。
东京超有趣,可东京,也不过如此。东京有令人激动的新奇发生,东京有鱼贯世间出天入地如鱼得水志得意满的众生,可东京也有无论怎样用“青春”去努力也无法越过的叹息之壁,东京也有无法消解的、令人窒息的无聊和孤独。最后回到故乡的「私」并不是什么失败者,只是在时代背景里漂流的浮标。但你我所要的人生,不应是一枚系在名为“青春”的图腾上的风筝,随时会被飓风吹断线而不知所踪,而是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去行走的地图。
Fujifabric的「茜色の夕日」的旋律从各人的口中支离破碎地流淌开来,汇成一句诘问:
在这闭塞的世间,在可能还将日趋封闭、固化的未来,我们所生活的“空间”究竟在哪里,自我意志所存在的“空间”究竟该寄托在何处?
「夢と現実の 両方を知って 落胆に慣れながら 逞しく生きるのが 人生だ」
泣いたっていいじゃないか?
戈多不会前来迎接,在无聊的此处的漫长等待与彷徨徒劳无功,唯有自己去寻找它的踪迹。
你我的“青春”,没有被雕塑在东京晴空树的塔尖,也没有被砌成时代广场的路灯和长椅,没有被好莱坞的闪光灯记录,没有被书写在少年时代教参书的余白,甚至也没有被许诺降临在你我的未来。我想,“青春”或许就在此时此刻,在离此处不远的转角的阴影中居心叵测地潜伏着,等待你我鼓起勇气,迈开脚步。
上周文化の日之后的周日早上赶早场和Magari君(下:Q君)一同去広島バルト11看了这部“小众”片。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去看电影的男女老幼格外地多。
至于昏头把ICOCA和PASPY掉在了剧场里(登记托staff寻找之后后日寻回)的事情,多年后回顾,应该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尾声,就是辛苦了夜更かし之后的Q君(笑)。
「茜色の夕日」此曲,菅田将暉20岁生日(成人)event上边弹钢琴边号哭着唱过,看过本片后,居然自觉能轻微臆测其中的缘由。
引Q君的评价作结:”看后明白为何此电影评价分数毫无亮点,却很值得一看”。